文|李爱玲
01
跟女友聊起婚姻,我说,我曾经是个怨妇。她瞪大眼:“怎么可能?你明明是女王范儿啊。”
那时初为人母,种种艰辛孤独早已令我牢骚满腹,感情岌岌可危。儿子一场病,成了压倒婚姻的最后一根稻草。
2012年元旦,一岁多的儿子父母带回老家暂住。年底是我工作最忙的阶段,几乎整月出差。
元旦三天假期我赶回老家看他,不料当晚儿子突发急症住院。我急得哭到半夜,给老公打电话,让他与公婆次日一早从青岛赶来。
但在当晚的电话里,我们对治疗意见产生分歧,加之第二天将近中午他们才姗姗来迟,我怒不可遏,在医院大厅几乎如泼妇一般爆发。
我只有一个念头:等儿子病好出院,立即离婚。
当全家与主治医师确定好治疗方案,安排好所有手续,我走出医院站在街头,呼啸的北风里,看到他们全家心安理得去吃饭,我心如死灰。掏出手机打给闺蜜,让她帮我下载离婚协议。
那一刻的怨恨,至今回想仍不寒而栗。
02
五天后儿子出院,又被交叉传染开始咳嗽,反反复复直到春节。婚当然没离成,我却在不觉间正式启动了怨妇模式。
我找各种机会出差,来去如风,行踪不定。
一回到青岛,就开始长期冷战,不接受任何道歉。我练就了最大的本事——要么绝不开口,一开口就风刀霜剑。
他讲笑话试图活跃氛围,我冷冷回击:“有什么好笑的?只有你这种没良心的人才笑得出来。”
他岔开话题想转移情绪,我不依不饶:“少扯没用的,早跟你过够了。”
他求和示好,我打击报复:“别以为道个歉就没事了,让我原谅,想都别想”。
终于有一天他忍无可忍:“你在家成天拉着脸,说话永远用降调,爸妈孩子都能看见,你觉得这样好吗?”
我再次山崩地裂地爆发:“你还有脸说我?什么原因你不知道吗?你若是对我够好,我至于这样吗?你付出过多少,你为这个家做过什么?……”
我开始日夜后悔,后悔为他放弃原来的城市和多年的圈子,后悔怀胎十月度日如年给他生了孩子。后悔告别逍遥单身来与他节衣缩食地过日子。
悔有多深,怨就有多重。
03
我总在找机会报复——他在家,我就出差。他出差,我就在家。而等他出差回来,我势必要找岔吵一架,然后拍屁股走人。
每当我回到最熟悉的旧城市,最爱干的事就是与闺蜜彻夜吐槽倒苦水。
当我撸着烤串喝着啤酒,第一百零八次对着闺蜜昕,发泄我对那个男人永无止境的不满,讨伐他在儿子生病期间让我失望透顶的种种行径时,昕放下手里的羊腰子,定定地看着我:“爱玲,你放弃那么多调去青岛,就是为了过这种日子吗?”
“所以我过够了,想离婚。”
“且别说离不离,孩子的事已经过去这么久了,早就健健康康的了,就算当时是他不对,但你总是过不去这道坎,这件事,就是插在你心头的一把刀,你每回忆一次,它就捅你一次,伤的都是你自己。”
昕是修佛之人,比我通透得多。
我的泪夺眶而出,滴在啤酒杯里。
我不是不懂这道理,却纵容自己陷在怨怼里,把自己折磨成这副凄凄艾艾的鬼样子。
04
我曾以为怨妇的可悲只是牢骚和抱怨,其实更可怕的,是将自己推向暗无天日的死循环。
那晚我一夜未睡,回想起一件事:青春期里曾有个阶段,我变态地迷恋上剪指甲,越剪越深直到流血,每次未等长好,又忍不住再剪。很长一段时间,大拇指总是血迹斑斑。
或许我是有些自虐倾向的。
这次也一样。纵然他伤了我,这伤口也并非不能愈合。只是我自己不肯,非要一次次揭开那个痂,让它再度皮开肉绽鲜血淋淋,我就有理由继续指责继续埋怨。
这一切苦的源头其实皆在我。那么然后呢?
继续拿闺蜜当垃圾筒,直到惹她们厌弃吗?
就因为一个男人,从此活得一脸阴鸷破罐子破摔吗?
深夜里我问自己:这条路还要不要走下去?如果要,就去解决,就去承担。
结婚生子、调动工作、告别曾经的城市、放弃单身生活,每一步都是我自己的决定,从来无人逼迫。而当婚姻遭遇问题,我把这一切都推向“为了他才这么做”,把自己变成一个牺牲者。
女人一旦有了这种执念,便开始丧失自我,逃避责任,将一切结果统统归咎于他人。
05
当我终于挣扎着走出绝望深渊,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,再回头看这段来路,才彻底意识到,女王与怨妇,真正的区别只在于一点:
我所选,我负责,兵来将挡水来土淹,身陷低谷也努力爬坡,永远保持对自己人生的控股权。
我有今天全是你害的,若不是因为你,我也不至于到这般田地,我为你牺牲这么多,你却如此对我,良心都被狗吃了。
这就是为什么,女王越活越好,即使万箭穿心依然光芒万丈,身在沙漠也能长成行走的玫瑰。
而怨妇越过越累,抓一手好牌也打得稀烂,嫁什么人都活得像嫁了渣男。
女王比强,怨妇比惨。女王总是神清气爽光彩照人,怨妇永远愁眉紧锁悲悲切切。
当一个女人有足够的勇气担负起自己,人生就再也不会被谁牵制。自己选的路,前面是河就去趟,前面是山就是去翻。男人再也不是决定此生幸福的唯一标准。
你能站在人生主场,成为自己的太阳,才能斩钉截铁地告别怨妇,享受女王的快意人生——不会爱的教会他去爱,不够好的引导他变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