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/甘北

1

以前合租的女孩子，有一个在做地产中介。

她比我们起得都早，因为要化妆，不是什么叫得上牌子的化妆品，但抹到脸上显精神。

地产中介吃的是一口和气饭，脑袋要灵，嘴巴要甜，腿要勤，客人满意了，才有成交的可能。

但更多的客人，是只看不买的，那也不能有怨言，吃了这口饭，就得穿着高跟鞋，带着他们一遍一遍地逛。

她没有周末，因为别人的周末，就是她的旺季。

下班时间也是不固定的，客户白天要上班，晚上才有时间，那就只好约晚上。

我们一起合租了两年，那两年里，除了轮休的日子，几乎每天她都是十点以后才下班。

没有吃晚饭，就自己胡乱煮个面吃了。洗个澡，吹干头发，已经是深夜十二点。

但再忙碌的日子，也是可以笑出声的。偶尔哪天下班早，她就约上几个同行的朋友，买上火锅料和啤酒，热热闹闹地聚在一起，一边吃一边闲聊。

“我上周那个客户才奇葩，房子都成交了，搬进去发现少了一棵金桔，就是市面上十块钱一盆的那种，非得叫原业主还回来，说是动了风水，房子她就不要了……”

二十几岁的女孩子，声音是清脆嘹亮的，一个字一个字往外送，听起来舒服又热闹，都是人间的烟火气。火锅的热腾和啤酒的气泡，淹没了白天的疲惫和积攒的委屈，今夜星光璀璨，今夜美酒甘醇，今夜我们不醉不休。

而明天，依旧要上班。

2

没有哪个成年人的生活，不饱含“艰辛”二字。

我的一位读者，最近在学产后康复按摩，一门真正的手艺活，一个小时下来，捏压揉搓，累得手臂都直不起，而这样的工作，往往要重复一整天。

认识几个妈妈，白天要上班，晚上回家要带孩子，遇到孩子发烧感冒，这一夜就没有觉睡，而第二天依旧要上班。

还有全职的家庭主妇，带着两个孩子，还要照顾全家的衣食住行，这个孩子刚哄好，那个孩子又哭了起来，炒菜做饭要把小的那个背在身上，生怕他磕着碰着。

世上最令人羡慕的自由职业者，过的又是什么样的生活呢？

哦，我就是自由职业者。这个月，我已经连续扭了三次脖子，毫无征兆地就僵硬了，疼得睡不着觉。医生警告我，我再长期对着电脑，颈椎腰椎都会变形，还有骨质增生的危险。

而昨天，我才刚刚度过我的二十七岁生日。

3

有人说，长大，就是把哭声调成静音的过程。

任何一个成年人，都有一堆下酒的故事，不能提，不能碰，想想就掉泪。

可是，任何一个成年人，都有一个默契，哪怕人后丧成狗，人前也要哈哈笑。

因为我们明白了艰辛二字，便长出了一副扛起艰辛的肩膀。

这个月被扣了工资，妈妈打电话来问钱够不够花，一定要笑着回答够的，因为不能让爸爸妈妈担心。

分手了不再彻夜买醉，一边哭一边给自己点份叉烧饭，哭完了还要继续上班的。

难过不再发朋友圈，没有什么不可以独自消化，又何必去面对别人真心的或者假意的问候。

那位学习产后康复按摩的读者，每天在朋友圈发自拍，二十几岁的年纪，笑容明艳动人，丝毫看不出这一天，她刚工作了十几个小时。

前一晚带着孩子去吊针的妈妈，第二天回到公司，照旧会跟同事开玩笑：“什么时候中了五百万，老娘就在家做阔太太，豆浆喝一杯倒一杯……”

家庭主妇好不容易把孩子哄睡了，也会悄悄地拿出iPad，看一集偶像剧，一边骂女二号太婊，一边被男二号逗得哈哈笑。

我呢，为了保住这条脊椎，最近在努力健身和游泳，一米二的儿童池，我一头扎进去，能喝个半饱。

4

世上没有任何事，能难倒一个成年人。

因为再难搞的日子，我们也能笑出声来。

成长本身，就是一种力量，一种迫不得已的力量。

哭泣不再有用，我们就不再哭泣。

抱怨不再有用，我们就不再抱怨。

求助不再有用，我们就不再求助。

一个人迈入了社会，就长出了铜筋铁骨，硬朗地遮风挡雨，铮铮地对抗世界。

如果你见到一个哭丧着脸，却笑得大声的成年人，不必讶异，不必同情，跟着他的段子开怀大笑就好。

千万不要抱一抱他，因为搞不好，他就哭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