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/王耳朵先生
我第一次看到父亲哭时,他43岁。
高考中,因为我拒绝给同考场的一个外校生抄袭,考试结束后,他纠集了一帮小流氓,在校门口对我大打出手。短短几分钟,鲜血已经染红了我的白T恤。
那时,从我的偏僻老家到县城,每天只有凌晨的两辆班车,其他再无直达的车辆。
后来才听说,父亲加价雇了一辆摩托车,他和司机拼命地跑,终于在傍晚前赶到了病房。
父亲还没说话,大滴大滴的泪水就掉下来。他站在床前,把我的身体翻过来,一遍遍检查。
考试前,我还在抱怨,父亲为什么不能前来陪考。突然间,我甜蜜得要爆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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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想考研,换一个专业去找工作。我支支吾吾给父亲打了电话,父亲沉默了几秒,什么也没有说,只是承诺,每个月会给我寄500元的生活费。
整整7个月,每月的15号前,父亲的500块钱,都会准时出现在我的银行卡里。
只有一次,延迟了两天。很久后,母亲告诉我,那个月,父亲大病了一场,但依旧挣扎着去给我打了钱。
第二年,我考上了新闻学研究生,自己的稿费,已经能够应付各种开支,但那张绿色的银行卡,我一直收藏到今天。
2
2013年的时候,房价还没有像今天一样疯涨,首付对我来说,谈不上压力。
在售楼部刷完卡后的第二天,父母突然来到长沙,递给我一个黑色塑料袋,里面是五万块钱。
父亲有点不好意思,怕你买房款不够,给你带了些。见我没有回答,他又解释,担心你不会要,和你妈商量了,直接给你带过来。
那年,家里的经济已有很大的好转,父亲的工资,也涨到了5000多一个月。但五万块钱,依旧不是小数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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父亲现在58岁了,活成了一个老头,我的小孩也已经十个月大。
很多话题,我们都能够平心静气地来谈了。
不久前,和父亲一起看《奇葩说》第四季。有道辩题是,该不该把父母送进养老院。
几乎所有辩手都表示了反对,他们说这是不孝顺,是对父母的抛弃。但父亲说,如果是我,我愿意住养老院。
我问为什么,他讲,这样我会更开心啊。我跟不上你们年轻人的节奏,你们也不懂我的生活。养老院里都是老人,我可以和他们一起下棋、打牌和吹牛。
父亲说得毫不在意,那么向往。但我知道,他其实是不想麻烦和拖累我。就像生病时,我打电话,他永远说没事,就像他永远说自己的钱够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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主持人问我,坐过最贵的车是什么?
在拼爹的年代里,每个人都希望父亲是个超级大BOSS。可多数时候,我们的父亲只是一个背负艰难生活的寻常人,但这样已经足够好。
因为纵然没有保时捷,但坐在爸爸肩头的时候,永远是最安心的一刻。
总要走过山丘与河流后,我们才会明白,我的爸爸只是一个普通人,但他们一直在担当,在承受,在拥抱。我们要做的,就是要让个人成长与担当的速度,快过父母老去的速度。
就这样,刚刚好,刚刚十分幸福。